四皇兄的臉色一頓,“笑什麼?”
我掃了一眼外邊,聲音漸弱,卻有另外的聲音,“我在笑,四哥哥若是雄心韜略何必急於一時,非要去做一樣的蠢事。”
“怨不得父皇把你趕出去。”我嘴脣微微張合,每個字都鋒銳無比,“也真是蠢到家了,逼宮有無數種方法,你卻偏要趕着上去做殺雞儆猴的那隻雞。”
他被氣的不輕,手下都沒個輕重,刀尖在我脖子上劃了一道。
似乎有潺潺的血珠滾下來了。
“什麼,什麼意思?”他手在顫。
恰在此時,門哐當被踹開,外邊的陽光絲毫不吝嗇的從門縫裏蜂擁進來。
裴佑晟逆光而站,裹挾着濃厚的鮮血味,渾身上下冰冷的像是煞神,一句話不說,氣勢就足夠的壓人。
門打開,外邊的樣子更是清楚,屍體遍橫,慘烈到不忍直視。
這樣的血洗皇宮,我之前早就見過。
無論是逆臣賊子還是我親自籌謀的逼宮,最後都是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收場,這個男人有足夠的本事登上高位,卻偏偏空懸。
我垂眸乖順的站在這邊,垂落的頭髮掩住臉頰,我的脣動了動,低聲像是喃喃的說:“瞧,你輸了,意欲謀反可是大罪,會死。”
“閉嘴!”四皇兄的聲音破了音,強裝鎮定,但是手腕在顫,嗤劃破的聲音,我脖頸上被劃了一道口子。
還沒感覺出來疼,就感覺到一股股的熱流在往下淌。
我仰頭,蓄謀已久的眼淚,順着臉頰掉下來,眼淚模糊的,讓我視線稍微能看清楚點前邊,淚眼模糊的似乎看到裴佑晟黑沉着臉。
“別過來,過來的話我殺了她。”四皇兄方纔的狂喜和鎮定,現在只剩下慌張無措。
手裏的匕首顫的更厲害,我毫不懷疑,下一秒着匕首顫的就會徹底的讓我沒了聲息。
四皇兄慌亂的時候,說話都是沒任何的條理,“不要妄想讓十三那個丫頭重新上來,根本不可能,就算長安你把她重新……”
“皇叔。”我聲音沙啞,手指蜷縮掐緊了,在搏一個未來。
眼淚滾滾往下流,不光是被掐的,更是因爲我身上冷的發顫,裴佑晟不知道十三在哪裏,我偷着瞞着運進來的人,更是不能讓他知道。
這一步,不能走錯!
四皇兄似有所感,疑惑的看着我,又咬牙切齒道:“他不知道?”
揚聲怒喊,“我就知道你這次進來沒好事,他不知道我說,十三在……”
“我疼。”眼淚糊的滿臉都是,我顫的聲音都快發不出來了,徒勞的用手去擦脖子上的血,卻擦不盡。
心臟緊繃着,我手指冰涼的厲害,猜不出來裴佑晟會不會對十三做什麼,也不敢賭。
哐,四皇兄轟然倒地。
眼睛死死的瞪着,嘴巴還沒閉上,那剩下的一半話,再也沒機會說出來了。
我茫然的站在原地,擡頭看着他,“死了嗎?”
也沒那麼恨他,只是他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覬覦皇位。
“回去。”
裴佑晟言簡意賅,拉住我手腕,脖子上被撒上一些粉末,疼的猛的一哆嗦。
那邊的太妃發出短促的尖叫,淒厲的像是被掐住了脖子。
一場謀反,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被平息了。
“她也會死嗎?”我問。
“噓。”他嗓音低濃,“不會,她會永遠坐在夢寐以求的位置。”
可這話,卻讓我驀地一寒。
我踉蹌的跟着他走,似乎我跟他之間從來沒有過那些齷齪和不堪。
他輕緩的給我處理好了傷口,不問一句話,帶着我踏過鮮血穿過屍體,平常的似乎只是遊玩。
“下次想殺人,不用借刀,我也會動手,太不值。”
他的手指冰冷,輕輕的擦過我的脖頸,嗓音淡淡,一語道破。
我心率突然不齊,腳下微微踉蹌,心下駭然。 他手指觸碰的地方,似乎脈搏也在跳動,一下下的,心率難平。
我深呼了口氣,伸手去覆在他的手上,“他殺我是真的,謀反也是真的,我若是有本事籌謀設計的話,何必要借你的刀,殺他的人。”
“爲何不直接殺了你?”
我每個字都說的輕緩,仰頭對着他揚出一個笑容,“皇叔未免太看的起我。”
手指相覆,卻沒任何的溫度,我微微踮腳,企圖湊上去,但是他卻側頭避開,我只堪堪的撞到他的下巴上。
有些疼。
可更多的鈍痛是從心底來,層層擴延。
嬤嬤還在的時候,曾跟我說過,拴住男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愛上你,便會心甘情願的爲你做什麼。
可嬤嬤還嘆氣,這世間的愛何其艱難。
神使鬼差的,我問:“皇叔,你是愛我嗎?”
眼睛看不到,不妨礙我睜大眼看着他,問的更加的直接鋒銳,“不然爲什麼不殺我,爲什麼肯處處縱容我,爲什麼會這個時候過來?”
“借刀殺人,也得有刀可借是不是?”
我不甘心,也不知道是因爲嬤嬤的話,還是因爲單純剛纔那股氣沒出來,踮腳重新要湊上去,卻被他的手按住腦袋。
“再動血流乾了,妙手回春也救不了你。”他嗓音沉沉,沒回答剛纔的問題。
一舉一動的縱容,卻更像是對孩子的容忍,這麼想來,除了上次意外他碰了我之後,再無親暱舉動。
比陌生人只是多了一層的熟悉,我身上的血液微微的冷了些。
一陣風吹來,吹走了所有的旖旎,也讓我發熱的腦子涼了些,不由譏諷的笑了笑,不再這個話題。
他扶着我的腰上馬車,我借力而上,卻聽到他說:“解百毒的藥裏缺一種花,那花生在極寒之地,如今僅剩一株。”
我按在他手臂上的手沒收回來,只是側頭,靜靜的等着他剩下的話。
“所以,琳琅在哪裏?”
這低低的聲音,像是情人之間的喃喃,溫柔輕緩的也像是清風徐來。
把我剛纔浮起的幻想如數打碎了,那所有的溫柔敲碎了之後,就像是這溫柔的聲音,剩下的都是徹骨的冷寒。
他問我琳琅在哪裏?會配這種藥解毒蠱的琳琅在哪裏?
我手輕顫,依舊是睜着眼看着他的方向,“我不知。”
可手不等收回,他的手覆上我手腕,掐緊了,聲音更濃了幾分,低低道:“別耍脾氣,琳琅是被你帶走的,她人在哪裏?”
我茫然的睜着眼睛,風吹來,眼睛乾澀的一滴淚都出不來。
“製成的藥,是給我的嗎?”我問。
都市超級醫聖 。
“長安,你身上的蠱已解,她需要這個。”
我身上的蠱已解?
我忽然因爲這話笑了。
一句話,粉碎了所有的幻想,我才意識到剛纔有多傻,那一恍惚,竟還存着點隱蔽的期待。
嬤嬤說的的確沒錯,愛情能牽住一個人。
只可惜,牽住他的不是我,但是牽住我的卻是他。
陰差陽錯到可笑。
我把手抽回來,下巴微微揚起,站在馬車上,居高臨下的看着他,“琳琅而已,皇叔你想要,今晚便給你送去。”
他還在後邊說了什麼,但是我徑直的鑽進去,不肯聽。
說的大概也就是,我的眼疾會幫我醫治好。
我指甲掐進了手心,硬是死咬着沒說話,這眼疾豈止是眼疾,這蠱顧玟嵐是真的下了狠心了,心頭血都解不了的,哪裏能靠個治療眼疾就能好。
馬車緩緩的回去。
我坐在庭院內許久,綠柚纔回來,低聲抱怨,“攝政王真是太可怕了,那個眼刀子刮過來,奴婢就沒敢跟您過去。”
“滿地的鮮血啊,沒一個全屍,這下子誰還敢造反……公主,您怎麼哭了?”
綠柚低呼, 歌王2 。
“之前找的人,找到了嗎?”我偏頭問。
“找到了,若是晚一步的話,人就沒救了。”綠柚蹲在我身邊,低聲的給我講了講。
顧玟嵐之前私奔的那個男人,得來的消息有說活着的有說死了的,若不是恰好找到一個出了宮的宮女,也不會那麼巧的就知道這來龍去脈。
我父皇新婚綁架在前,可顧玟嵐藉機逃婚在後。她明知道這種結果,卻藉着機會私奔,如今回來了,卻頂着受害者的姿態回來,所有的錯誤全都推給早就入土的我父皇身上來。
如今敗露了,甚至連當初的丈夫都能下狠手。
顧玟嵐啊,顧玟嵐,可真是狠到骨子裏去了。
門口微微響動,來了個不速之客,綠柚條件反射的起來,尖銳的渾身的刺都豎起來了。
“枉你千辛萬苦的去找個本該死了的人,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蠢笨。”顧玟嵐沒過來,聲音依舊輕飄飄的。
她向來都喜歡擺出一副清淡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,也就用這幅樣子騙過了無數的人,真所謂可恥。
“只可惜本宮找到了。”我把懷裏的白虎放地上,拍了拍那圓滾滾的屁股,“去吧。”
白虎嗷嗚了一聲,直衝着奔過去,聲音奶兇,但鋒銳的牙齒也有了森林之王的樣子。
短促的尖叫,顧玟嵐方纔的冷靜變成了尖銳的呵斥,“給我殺了這畜生。”
“誰敢?”
我倨傲的看着她,一字一句說的清晰,“這白虎可是王爺送來的,誰敢殺?”
話鋒驟然一轉,怒叱,“有膽量殺,那就掂量好自己脖子上的東西,掂量夠不夠賠償這一隻畜生的。”
我手裏的鞭子甩到地上,聲音清脆響徹庭院,“打狗還要看主人,今日本宮倒是瞧瞧,誰的膽量能承受的住我這鞭子。”